阴沉了一整天，傍晚时分，M市终于飘起了雪花。

路上的人们，被这难得一见的美景给吸引住了，抬头，任雪花落在脸上，纷纷露出了笑容。有几个小孩子，笑着，跑着，跳着，即使手冻得如同紫芽菜一般，也要去逮飘落的雪花。他们看着雪花在手里瞬间化掉，于是尖叫着，跑着，摔倒了，不哭也不闹，站起来，拍拍身上的脏物，继续去抓令他们兴奋的雪花。哀鸣像往常一样，在这个时候出门散步。看到追逐嬉戏的小孩子们，他露出了难得的微笑——哀鸣性格内向，郁郁寡欢，没多少人看见他笑。

广播正播放着：我市今年经济发展状况良好，市民收入均提高... ...

哀鸣来到了本市最大的商场前，想着要不要进去转转。商场门口有一个中年男子正瘫坐在地上在乞讨。男子用几层破烂的肮脏的衣服将自己包裹着，头发如同鸟窝般脏乱，身前放着一个纸盒子，里边有几张纸币和零星的硬币。男子手里拿着一只话筒，难听而且听不懂的声音便通过这只话筒，从放在纸盒前的音响中扩散开来。哀鸣看了看男子，犹豫了一会儿，便从男子身边过去了——哀鸣听路人说过，这个男人是个骗子，腿好好的。果不其然，可能是因为下雪的缘故，男子拖着身体艰难的移动到了人少的地方后，竟重新站了起来！之后收拾了装备，若无其事的走开了。哀鸣被这一幕惊呆了，他把拿在手里的五块钱又塞回了口袋。

哀鸣从商场的北门进去，又从南门出来。雪这时候下得紧了。行人将步调故意放慢了似的，享受着白雪带来的罗曼蒂克。哀鸣将大衣一裹，带上帽子，就走进了大雪中。

哀鸣走的这个方向，距离商场一里多地，是客运中心。虽然夜就要来了，还下着大雪，但仍然有很多等着坐车的人。哀鸣看着匆忙买票坐车的人们，自己心里倒是舒坦许多。“还是在家好啊。”哀鸣心想。正走着，一个年轻人突然拦住了他。年轻人发出“嗯嗯啊啊”的声音，用手指引导哀鸣看他手里的东西。“M市残疾人证明...”哀鸣心里默念着，又看看年轻人，摆了摆手。年轻人见状，就着急起来，张着嘴，“嗯嗯啊啊”的叫着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，又让哀鸣看看自己的“残疾证”，表示自己真的是“残疾人”。哀鸣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真没钱！”年轻人失去了耐心，就从哀鸣身边走开，朝下个目标走去了。哀鸣看着“故技重施”的年轻人，皱起了眉头。“有手有脚还乞讨，不丢人么！”哀鸣心里愤愤不平。

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叠一层的脚印，行驶的车也不敢跑快了。广播在插播了天气情况后，继续播放着M市今年经济发展的成果。

雪越下越大，气温也骤降了几度，路人也不再享受浪漫了，纷纷加快脚步。哀鸣也加快了步伐。他低头走着，这样雪就不会被风吹到脸上，同时他还想着刚刚遇到的那两个“乞讨者”，心里气的很。现在的骗子太多了，已经分不出真假了。假的消磨了人们善良的心，于是真，也就变成了“假”。助人为乐，如今也要考虑值不值、敢不敢、要不要了。真是可悲！

因为低着头，哀鸣没有看见前边有人，两人便撞在了一起。哀鸣后退了几步，而那个人则跌倒在地。哀鸣抬头一看，顿时慌了：“真是怕啥来啥，怎么偏偏撞到了老人！”哀鸣看着缓缓坐起的老婆婆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。不过，哀鸣还是赶紧上前去扶她。老人在哀鸣的搀扶下，艰难的站了起来，向哀鸣道谢。哀鸣这才发现，老人穿的很是破烂，还很单薄，一直在发抖。哀鸣没想到老人会向他道谢，明明错在自己。“那个，真对不起，都怪我走路不看路，害您摔倒了，咱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吧，以防万一。天冷，先把我这件大衣穿上吧。”哀鸣边道歉边脱自己的大衣。老人连忙阻止，“不用去，不用去，我没事。你别脱，你别脱，这么冷，生病了怎么办。”老人让哀鸣把衣服穿上。哀鸣拗不过老人，就问老人：“您家在哪？我送你回去吧。”老人回答说自己也记不得家在哪了，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了，家里有什么人也不记得了。哀鸣这是才发现老人在用很明显的外地口音回答，知道老人是走失了才来到这的。老人突然变得精神恍惚起来，放开哀鸣的手，从哀鸣身边走了，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被雪覆盖而渐渐消失... ...

雪仿佛想要将这座城市淹没了似的，人如同身在大雾中一般。哀鸣不知道在发什么呆。一阵冷风使他回过神，他这才反应过来：不能让老人走！他追了过去，一直追到十字路口。老人已经不知去向。

路灯有气无力地亮了。广播正在播放：“我市今年民生工作成绩显著... ...”

哀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，回到家便发了高烧。昏迷中，他看到了自己被大雪覆盖的尸体... ...

雪在第二天就停了，并且在当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。第三天，温柔的阳光使人们忘记了那场大雪，纷纷出门享受难得的晴天去了。

哀鸣病没有痊愈，只得躺在床上。朋友来看他，说起了那场大雪。朋友告诉他，那是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大雪，全市受灾严重，死了一个人，还让哀鸣看了死者的照片。朋友走后，哀鸣感到一阵眩晕，昏天黑地，接着就大哭起来... ...

（2014级汉语言文学专业：王兴浩）